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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山古道

发布日期: 2016- 09- 29 15 : 49 浏览次数: 字体:[ ]

   

  盘山古道,也叫盘山岭,横亘于乐清市大荆镇盘黄村与温岭市大溪镇陈洋村之间,东北至西南走向,岭背海拔450米,全长3300米,其中乐清境内1370米。据《嘉庆太平县志·地舆二》载:“盘山……山势自雁荡东北太安山(今乐清太湖山)奔腾起伏至绣岭(黄岩),南纡北指,曲折盘旋,周围数十里,故名曰‘盘’,瓯人语‘盘山盘半年’,极以状其险远。”当然,这种记载是把位于大溪镇陈洋村至黄岩区秀岭村之间的秀岭,以及周围的支岭也包括在内,真正的盘山古道并没有太平县志中描写的那么险峻,也没有数十里之遥。 

  盘山古道经考证,在唐宋时期就已贯通,是古代台州、温州之间的门户,也是古代往来闽浙的官道、商道,更是一条探险和科学考察的古道。只是,由于年代的久远,我们至今无法详知,盘山古道是民间募建的,还是官方拨款兴建而成的?是诞生于刀光剑影的隋代呢,还是臻缮于贞观之治的盛唐?然而,无论怎样的一种说法,盘山古道留给我们的绝不是一条简单的山道,一条冷寂的古路,它是一种智慧,一种文化,既是今天的,又是历史的。

  宋室南迁以后,全国的政治、经济、文化重心南移,盘山古道自然成了浙东南交通的要道,一路上儒士商贾、军队官吏和旅人迁客不绝如缕而来。古道路面由石头铺筑而成,宽约2米,最宽处有3米。纵观整条路况,山脚石路蜿蜒于田野阡陌之中,与山溪相随。山岭石路顺山势倾斜,盘旋而上,道路中的石块被过往行人磨得光滑透亮,多数地段长满苔藓,如果是秋天,石阶中铺满落叶,色彩斑斓,双脚踩上,飒飒作响,如闻琴音。人到此处,一种历史的沧桑感便油然而生,一种发古之幽思的情绪会如野草般疯长。 

  千百年来,盘山古道也和丝绸古道、茶马古道一样,既串起了温台两地民众经济和文化的交融,也见证了人世间的沧桑和苦难。在战争年代,它无疑地就成了军事的要塞,战略的锁钥。虽然,而今的路面已几乎消逝了踏踏的马蹄声和熙熙攘攘的行人,但从古道的基架中,仍可想象当年的繁华和辉煌。所以,在温岭人的心目中,盘山古道是一条通往历史,连接时空的古道,他们膜拜盘山,崇敬盘山。他们宁肯摒弃诡异、壮观的方山,竟然称这座海拔不高,山势也不怎么雄伟的盘山为温岭山脉之祖,并且还在近年把盘山古道温岭段列为市级文物保护单位。

  盘山古道是有许多的自然景观和人文景观的。

  从乐清往温岭方向登盘山古道的起点是大荆镇的盘黄村,在岭脚,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古老的路廊。《说文解字注》释义,路廊即是行人歇脚、躲避风雨的场所,常作驿站使用。如果按现代的说法,这就是高速公路的服务区了。不过,使人疑惑的是,按照惯例,路廊多是设置在山岭的险峻处或者山顶,而这座路廊却在山岭刚开始爬山处,这似乎出于人们的意料之外。但现在看来,让从平坦乡村道路蜿蜒而来的行人先歇一会儿脚,做一个深呼吸,聚集一下精气神,然后再一鼓作气开始爬山,这也是有道理的。

  岭脚路廊紧靠一条通村道路的边上,从旧址上看,它原先应处于古道的中央,实际上是一个两头畅通的门洞。路廊为木、石、砖结构,五架台梁式,青瓦覆盖,看上去陈旧且有破损,让人觉得古意盎然,悠思忽发。但遗憾的是,路廊缺乏铭文碑记,使人不知它漫漶的历史。据当地村民说,路廊梁木上原刻有“温台故道,浙闽通衢”八个大字,但在上世纪六十年代被毁。这又让后人扼腕叹息了。因为,谁都能猜想得到,在如此重要的古道上,题写匾额的人肯定会是一位知名人士,也必定有笔走龙蛇的书法艺术。不然,一般的民众是不敢在上面随便涂鸦的。只是,我们再也欣赏不到这种精湛的艺术了。

  过路廊后,放眼望去,古道掩映在深山丛林中。经过近几年的生态林培育,古道两旁的植被茂盛、葳蕤,种类繁多。既有常见的松、杉、柏和柳杉等针叶林,也有亚热带地区常绿阔叶林的次生林,如木荷、青冈、香樟、杜英等,但看不到大树与古树,山两面的枫香树既少又小,形不成层林尽染的景致。想想也是的,山乡村民祖祖辈辈以树木为薪柴,启用煤气要迟到二十世纪末年,短短的十几年时间是难以培育出参天大树来的,而过去在这么一条砍树和背树都相当便捷的古道上,就更遑论留存古树了。

  古道并不陡峭,比想象中要平缓得多,在石块路面山行走觉得甚是舒缓、惬意。这对久未运动的人来说,就是一次野外锻炼,吸氧活动。尤其在行进中看远处山峦上的红叶、黄叶间或在片片绿树之中,便有一种秋的感觉扑面而来。而头顶上偶尔掉落的树叶,会在眼前翩翩起舞,曼妙飞扬,那圆润的曲线就像一支支乐曲从天地间悠悠传来,给人以美的享受。

  四十分钟后,山顶路廊就出现在眼前了。这是一座修葺一新的路廊,处于古道中央,木质梁柱,外墙基部为块石垒成,上部由红砖砌就,墙面上爬满了藤萝,里面的木板长凳油光发亮,用手抚摸,感知有许多岁月了。看到这些,又使我心生感叹了,我想,山民是淳朴的,也是有善心的。他们守卫着传统的文明,不轻易拿走这些上好的木料,也不会刻意破坏这些公共设施,还肯出资出工整修供陌生人憩息的场所。

  过山顶路廊后,便是一段下坡的石路,与乐清这一面的古道相比,它稍稍显得陡峭,但两面空旷,视野开阔,百余米后,有一古井赫然入目。古井紧挨山地高坎,建有扇形石井栏,井口不大,仅容一只小巧的水桶进出,却幽暗深邃。俯身探望,眼光需越过很长一截长着细叶蕨和青苔的井壁,才是照不见人影的深不可测的暗黑色井水。我又想,当初的古井肯定不是这样的,它的水应该是满满的,过路的行人、驿马很容易就能喝到水,这既是古人凿井的愿景,也是千年前原生态的写照。据陪同的老人说,这口古井还有一个重要的作用,那就是这里是温台两市的界址,古井的右侧,原立有温州、台州交界的石碑界牌。因此,当地的村民们至今还称古井为“界牌井”。

  快到山脚时,古道周围是一派田园风光,尽管农田已经荒芜,路基两旁灌木、杂草丛生,然一路清幽恬静,虫声鸟语不绝于耳。更有一条连一条的溪流从山涧里迤逦而来,让古道与山溪相随,山溪与古道相依。随着山涧、清泉、流水的出现,石碇步桥、石拱桥、石板桥也接连不断进入视线。最使人动心的是那座小小的石拱桥,拱形的桥身全部由乱石垒砌而成,石与石之间互相衔接着、挤压着,虽然高高拱起,却牢固结实,千百年来不为洪水、台风所毁。更为难得的是,桥身石缝里生长出来的石莲、络石等藤蔓,差不多把整个桥身包裹起来,遥遥望去就像是一座藤桥。

  盘山古道由一座路廊作为尾声,这座路廊同时也是温岭那边的入口。这是一座乱石墙体、青瓦屋顶、木头梁柱、白石台柱的路廊,结构看似简单,却是实用又大方的。朝南的一面是只设石柱、不设门牅的四个大通间,兼具通风和采光的功能,还可以借景,前面的水光山色可尽收眼底。连接石柱的,是简朴的长条木凳及厚重的石凳,可供行人闲坐休息。朝北的一面,砌着乱石墙基和青砖墙体,行人就此可以躲避骄阳,遮挡雨雪。路廊顶部梁椽纵横,其间有“风调雨顺”和“国泰民安”等题字,但看不出艺术匠心,似乎是当代人题写上去的。在路廊的石柱和木梁上,捐助兴修路廊人的字迹密密麻麻、依稀可辨,在正上方的大梁上,有“奉钦命福建金门总督府黄岩来喜舍纹银壹佰两正”字样,想必他就是盘山路廊捐资者中最高的长官了。据说,路廊原先两头都有一道精美的石门券,现在就只剩下靠乐清方向这一头的一道门券了。

  盘山古道曾迎来古代文化人的精英。

  公元1157年,当乐清籍学子王十朋考取状元回老家等待封荫时,就从盘山古道经过,他怀着欣喜的心情在岭头的路廊照壁上题《盘山》诗一首:“一岭迢迢十里赊,行人终日踏烟霞。青山遮莫盘千匝,归梦何曾不到家。”在诗中,王十朋表达了成就功名的释怀和感念家人的心绪。据考证,这是写盘山古道最早的一首诗。当然,王十朋一生不只一次从盘山古道行走,他四次北上杭州赶考,走的都是走这条古道。

  在民间还流传着王十朋留在陈洋村(该村在明代成化五年前属于黄岩县,成化五年设置太平县纳入温岭县)的一副对联,说他在一次赶考途径雁荡山白溪时,见到一只白色的雄鸡引颈高亢,于是便有“白溪白鸡啼白昼”的上联,可一整天还是想不出下联。后在翻过盘山岭,抵达黄岩陈洋村时,恰是黄昏时辰,见一黄狗狂叫,才灵机一动,有了“黄岩黄狗吠黄昏”的下联。

  给盘山古道带来文化荣光的是大旅行家徐霞客,他在明万历四十一年(1613)农历四月十一日,首次登盘山岭时,在著名的《游雁荡山日记》里写:“登盘山岭,望雁山诸峰,芙蓉插天,片片扑人眉宇。”这是《徐霞客游记》的卷首之作,也是中学语文教科书的必读课文。这是一篇影响着一代又一代学子的美文,也是不需费用推介雁荡山的巨形广告词。徐霞客三游雁荡山,二写日记,在《游雁荡山后记》里,他再次提到盘山岭:“上盘山岭,西南云雾中,隐隐露芙蓉一簇,雁山也。”徐霞客对盘山岭的情有独钟,使这条古道增添了无限的文化魅力。

  明代绍兴籍文人、南京礼部尚书陶望龄在《雁山纪游》开头也说:“甲辰,发黄岩,东渡盘山,于岭头望见有异峰,如数朵花萼。”这说明当时在盘山岭头都是可以看到雁荡山的。不过,而今站在盘山岭头,却怎么也看不到雁荡山的奇秀风光,是地理变迁,是云霭所致,还是雾霾造成?   当然,在盘山古道留有诗文的还有宋代的虞似良,元朝的林天俊,明代的张羽、黄维栋、林温、夏拭、郑善夫,清朝的郑玉揩、王诗、项阳等等,他们都游历过盘山古道,并在这里留下诗作。

  在众多的诗篇中,比较出众的是夏拭和郑善夫的两首诗:“千盘石蹬依云斜,六月炎蒸怯路赊。险道有时来虎豹,平原何处问桑麻。望迷闽峤连烽火,愁入江城咽暮茄。漫说将军曾驻马,可怜黎庶已无家。”(台州夏拭);“绣岭行不及,盘山霄汉长。谁将钓渭意,同寄雁湖旁。野宿雀芋饭,岩居木槿墙。晨征莫相失,血雨腥风过。”(福建郑善夫)。不过,温岭人林温的断句“盘山岭头春雨多,天台雁荡云相摩”,也是很有意味的。

  盘山古道还有优美神奇的传说。

  在台州百姓的心目中,一直把盘山古道称作是“东瓯王国”的国道,并说这一国道的起点就是盘山口的王国遗址,终点在西周国都的陕西沣镐。这样的解读真是让人思接千年万代,梦回八荒六合。

  台州考古学者认为,秦朝末年,爆发了以陈胜、吴广为首的农民大起义。这时,散居在瓯越间的越王勾践第七世孙摇,也统率义军跟从鄱阳县令吴芮投入灭秦的洪流。秦灭亡后,又帮刘邦打败项羽,立下了赫赫战功。汉惠帝三年(公元前192年),汉王朝在瓯地建立了一个“东瓯国”(地域相当于今温州、丽水、台州三市的范围),封摇为东海王,世称东瓯王。

  汉武帝建元三年(公元前138年),闽越国发兵攻打东瓯国,汉武帝派中大夫庄助从会稽发兵,浮海救援东瓯国。汉兵还未到达,闽越王便已闻讯撤逃。东瓯王望(摇的子孙)因担心闽越兵再度围攻,请求汉武帝同意,率领族属吏卒四万多人北上,被安置在江淮流域的卢江郡(今安徽舒城一带)居住。

  东瓯国从建立到解体,虽然仅有55年,但它充分说明在该地区历史上出现的第一个行政建置,就将温台两地密不可分地结合在一起。所以,过去温岭的部分地区就曾纳入乐清县版图,乐清的古代四大名塔,除东塔、西塔、白塔仍在乐清市域内,还有一座叫千佛塔的古塔至今仍屹立在温岭市境内的温峤岭下。 

  至于东瓯国的国都,温州地方史料称其“建在温州地区(即今瓯海罗浮区域)。”但至今尚未发现遗址。尽管近年温州学者在瓯浦发现了驺摇的墓,然而,东瓯国都遗址仍在争议中。而在温岭,则至今仍保留着一座古城遗址,考古学家称它为“徐偃王城”。  

  相传在周代一个叫徐偃王的王侯家族,曾在温岭市大溪镇大唐岭山麓构筑“徐偃王城。”据宋《嘉定赤城志》记载:“故城在黄岩县东南三十里大唐岭东,外城周十里,内城周五里,高二尺,厚四丈,有洗马池,九曲池,故宫基址,崇十四级。城上有高木可数十围。”后经有关部门实地调查,外城墙断续可见,东城墙仍保存高2米,长40米;南城阙凸起依稀可见,西城墙尚保存高3米长80米。内城只存痕迹,已很难找到城墙。整个古城面积经实测约100万平方米,与文献记载基本相符。 

  据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研究员宋伯谦先生和浙江博物馆研究员汪济英馆长鉴定,认为这是一座规模较大的故宫基础。这座故宫遗址虽未经考古发掘,但与徐偃王关系极大,应该先前是徐偃王故宫,到了西汉初期代而换之而成为东海王摇的故宫亦有可能。据说,近年来在大唐岭脚的土坦上,有人拾到了先秦时期的各种硬陶碎片,这样,东瓯王国的谜底将要渐渐浮出水面。

  现在看来,无论是失落的故国还是残存的古道,都在试图展示一种亘古不灭的人文精神,仿若一部史书,永远读不尽,又非得引着后人用心去慢慢地品读。

  在盘山古道,还流传着朱元璋倒马退敌的故事。

  盘山古道所在山的山顶叫洪武尖,这与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据传,元代末年,朱元璋前往温州府青田县,邀请集政治、军事、文学等多种才能于一身的刘基出山,辅佐自己完成统一国家大业。不想走漏了风声,被元军一路追杀。朱元璋当时人困马乏,再往前走,元兵肯定赶上,而自己又非元军对手。在万分危急的情况下,朱元璋心生一计,让随从用黑布蒙着马眼,倒退着往岔路上走。元军追至山下田垄,见马蹄印与自己追来的方向相反,就折转人马向着台州方向追了过去。而朱元璋却仍然在大雾弥漫的盘山古道的分岔路上,继续向温州进发。后来,人们就将朱元璋遁入躲避的盘山的山尖,称之为洪武尖。

  洪武尖在乐清往温岭方向的古道的左边,它与太湖尖对峙而立,海拔高478米,是盘山古道的主峰。在这一山道上,危崖耸立,奇峰峥嵘,秀石迭出,一路上有供人憩息的歇脚石,光滑平整的磨刀石,寒气逼人的岩板洞……终点是一座黄墙碧瓦的洪武庙。站在庙前,大溪古镇历历在目,台州市区高楼遥遥可及,乐清湾烟波浩渺,水天一色。人在此处,便有一股豪情充盈胸间,一腔诗意涌上心头,一种“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的永远无解的宇宙哲理在脑海升腾。 

  (文/李振南   图/叶傲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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